《菜脯蛋》
［台灣最接地氣的經典名菜］
「晚餐會有菜脯蛋嗎」？我還在爐台旁切切洗洗，兒子從客廳晃進廚房。
菜脯蛋是兒子的最愛，而我又何常不是呢？
那麼，我們把時間倒轉個幾拾輪，然後就從田裡說起吧！
***
過年前，田裡的菜畦中一定會有成排的蘿蔔，那是父親每年當季特定的約會對象，也為年節揭開序幕。一棵棵的植株，無論是被冬雨澆灌著或是立在暖陽中，它們總是翠綠動人。我常蹲在菜股邊凝望猜想與度量，地底下的這一棵會是長多胖？那一株會是長多長？而它們正在暗處展開秘密行動，不僅耐人尋味也吊足味口！
當然了，過年時的供桌上一定少不了蘿蔔糕。
先替蘿蔔去皮刨成絲；大塊頭的蘿蔔握在小手上，一不小心就會刨到手指頭，於是掛彩的手指頭貼繞著一圈一圈的「電火布」（纏繞電線的膠帶）。
很喜歡聽蘿蔔滑過刨刀器的聲音，唰！唰！唰！青脆又響亮，馬上給了蘿蔔不同的樣貌。有時產量較多時會多刨一些，曬乾後變成蘿蔔絲乾，在接下來的清明時節，就成為草仔粿的內餡，而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的主角了！
［曬蘿蔔絲乾］
年節時的廚房總是暖烘烘，大灶上蒸汽氤氳縈繞不絕，空氣中飄散著另人垂涎的味道。奶奶做的菜頭粿（蘿蔔糕）可都是豪邁版的一整籠，四方型的木製蒸籠架在灶鼎上，最少會疊上二層；一層甜年糕，一層菜頭粿，有時還會再加上一層鹹年糕；想想，當時的我們可是八口之家呢！
再來我要講菜脯了！那也是早春常看到的風景。
切成條塊狀的蘿蔔放在鋁製的「腳桶」中（當時的澡盆），灑上粗鹽後，接下來就是我們小孩子的重頭戲了；光著腳丫在上頭恣意踩踏⋯
「哎呦！好髒喔」！女兒說。
才不呢！小孩子的腳最接地氣了，那雙在野地裡到處奔跑的小腳丫，可是沾裹了來自大自然中最精純的能量，殊不知這也是為好吃菜脯事前鋪路的秘密武器之一呢！
初春的暖陽和緩又溫馴，最適合曬蘿蔔乾了；踩踏過的一塊塊條狀的白蘿蔔排列在門埕前的竹架上，接受陽光殷勤的呵護與洗禮，鹹香的味道淡淡的在空氣中飄散⋯
這樣來回曝曬幾天，奶奶會判斷在曬得剛剛好的程度時，就是收藏蘿蔔乾最好的時機。把曬成微黃褐色的蘿蔔乾一條一條塞入晾洗乾淨的玻璃酒瓶裡，愈扎實愈好，最好不要讓裡頭有空隙，這時竹筷子就是最佳工具，最後再撕下日曆紙捲折成密實的紙團封口。沈甸甸且飽滿的瓶子就放在碗櫥櫃子底下，當中收藏著這一季的陽光與汗水以及甘美的期待和想像。
［此圖是2019年初春在印度民宿屋頂曬蘿蔔乾之一］
［此圖是2019年初春在印度民宿屋頂曬蘿蔔乾之二］
菜脯是我們經年的常備菜，它常常出現在我們每天的早餐中；清洗一下過個冷開水切成丁狀就是稀飯的配菜，有時則香炒蒜末。而最期待的是聽到母親說：「去勾二塊菜脯來煎蛋」！當手持父親自製的鐵線鉤子在瓶子裡掏勾菜脯時，嘴裡已經溢滿口水了，那是童年風景中的另一種幸福⋯⋯
好！晚餐就來煎一盤菜脯蛋。
＊後記：原文刋登在110年7月號第481期汐農會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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